顾雪洲很不好意思,他怕自己直说会被当成无礼,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
玉夫人却善解人意地主动说“是因为觉得我应该很擅长应付恩客吧不必这样紧张,我没有生气。可顾小东家,我要问一句,喜欢你的那个人,你是否知道他是不是真心呢我纵使会,也只会应付那些虚情假意的。”
顾雪洲愣住了,他说不上来。
玉夫人也像是被对话勾起了回忆,语气里带出几分惆怅惘然来“你说了那么多,你也没说你喜不喜欢人家啊”
顾雪洲茫然害怕地回答“我我不知道。”
玉夫人问他“我这样说吧,被那个人喜欢,你高兴吗”
顾雪洲像是被踩到尾巴地猫一样几乎要跳起来,满面通红、结结巴巴地反驳道“怎、怎么可能呢那那太无耻了我一点也不高兴,我我特别害怕我一想到就发愁晚上也睡不好”他想着,又补充说,“我一碰到他我就很慌,慌得不行,想找个地方躲起来。我这样子,怎么会是高兴呢我一点也不高兴。”
玉夫人“”
她无语地盯着顾雪洲看,看得顾雪洲非常不好意思,“怎么了吗”
“没什么”玉夫人慵懒托着香腮,沉吟着说,“嗯既如此,那我给你讲个故事把。很久以前,我有个小姐妹,她那时颜色正鲜年纪又轻,曾傻乎乎地对一个恩客付出过我真心,他们情投意合只是就像你之前说的一样,假如他们在一起,也会彼此万劫不复,于是我的小姐妹拒绝了他,两人恩断义绝,此后再未见过一面。”
顾雪洲像是喉头被哽住,“那后来呢”
“后来已经讲完了啊,没有后来了。”
“我是问他们俩都过得怎么样。”
“都好好活着啊,能怎么样呢这世上又不是离了谁就活不下去的。”
顾雪洲莫名地难过起来。
玉夫人继续说“还有个事,不知你听过没有,主角是如今很有名的那位楼侍郎的母亲,她三嫁的事情,不知你听说过没有”
顾雪洲摇头,“未曾。”
玉夫人就给他讲了,“楼大人是他的母亲和第一位丈夫生的孩子,她是个侯门的庶女,家里虽顶着爵位,听着光鲜,其实几代下来没有个出息的,代代削减下来,已成了末流三等,父兄支应不起门庭,后来高嫁进了一等侯景川侯楼家,给他们天生弱智的小儿子做媳妇儿,原本景川侯是看不上她的,可她是个绝色美人,被那小儿子无意见了一次,就吵吵着要娶回去。这是她一嫁。
几年后,她被指责反了七出之条的不顺父母被休弃回娘家,你明白这对一个女人意味着什么其中不知发生了什么,楼家放弃了她在夫家生的孩子,任由她带回娘家。但娘家并不待见她,把她赶到了庵堂里。但没多久,又有一位辽东的巨贾看上她美貌,不介意她嫁给一次人还带着个孩子,要娶她做填房,原本公侯之家是不会和商贾联姻的,即便她不是初嫁,可对方出了一百万两银子于是就有了她的二嫁。”
顾雪洲问“那三嫁呢”
玉夫人说“要说就是她的三嫁,她三嫁之前,是主动和丈夫提出和离的。她的第二任丈夫在烟花地很有名声,惯会眠花卧柳,包了许多粉头,又是个粗鄙的商人,生了一堆庶子庶女,家中没个规矩,小妾也敢和正室叫板,最早这位商贾也是怜爱她的,可久了就觉得她正经古板没有小妾善解人意,就算漂亮也没用。她苦不堪言,这本是可以告他个宠妾灭妻的,但娘家还要她丈夫的孝敬,无论如何也不会叫她坏事的。她在三十岁那年遇见了游学路过的崔倬宁”
“我依稀仿佛听过这个名字”
“你肯定听过的,就是白鹿书院崔山长的堂兄律学大家先皇亲自请出山的。崔倬宁比她小七岁,是清河崔氏家的嫡次子,自幼有神童之名,桀骜清高。找着空子,指点楼大人的母亲与丈夫和离成了。那时除了公主,就几乎没有女人敢和丈夫和离。这世上对女人总是苛刻些的,只不过是丈夫爱寻花问柳,好吃好喝的供着她,为什么要和离呢所有人都叱责她崔倬宁却转头告诉家里要娶这个离了两次婚的女人。”
顾雪洲倒吸了一口凉气,“后来呢”
“后来后来崔先生被宗族除名,他就自立门户,和妻子还有她的儿子,一起归隐乡间。因他学识实在过人,声名远播,还被请去国子监讲学,他只讲学,却不肯做官。”玉夫人感慨地说,“再后来,她的儿子就是如今楼大人长大,如今年仅三十,官位已累至从三品侍郎,已为她请了诰命。她也已经和崔先生在一起了十七年了,他们夫妻伉俪情深琴瑟和鸣,崔先生平生未有二色。而当年她向官府交出和离状子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她疯了。崔倬宁说要娶她的时候,所有也觉得他疯了。”
“顾小东家,你觉得如何呢”
“你以为会万劫不复,但前方也并不一定是深渊。”玉夫人感慨地说,“可这希望太小太小了,若是没勇气,拒绝了大家也还是能好好活下去。不过这样的话,就别想着还能做回朋友什么的了,都一刀两断了,就是连朋友也做不成的,要是下定决心拒绝,就得做好以后不复相见的准备。小东家,我没法告诉你具体该怎么选,这是你自己的日子,要你自己选择,我只说到这里,剩下的只能自己考虑了。”
顾雪洲更加迷茫了,他好像懂了,又好像还是没懂,他来时很发愁,离开时更发愁了。
玉夫人站在窗边看着楼下顾雪洲垂头丧气地走了,轻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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