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古径就在距离汤谷道约八十里之处, 崇山峻岭间起伏蜿蜒。虽已鲜有人知,但本地几个村庄仍口口相传,猎户上山也常走的。就是走得不算深,不知里头情况如何
小将梁丹亲自领人探过,这古径确实又险又窄,内里荆棘遍布草木横生, 蛇虫野兽不少, 但清理过后, 行军还是勉强可以的。
就是走得很慢, 而且粮草运输艰难, 辎重更是不用想了。
古径另一边出口是密林,山脚有大湖,古称猿洲, 现名青泽,是一窝山匪的地盘。
“放那史骏往谷城去, 先绊着。”
魏景冷冷一笑,立即命人清理古径,又使人从汤谷道出益, 先去招降山寨。
能降最好,不能就剿杀了, 反正人不算多。
陈琦领命而去。
山匪头子马鹞子是个聪明人,见眼前男子神色平静, 眉目却隐透肃然, 肩平腰直身姿笔挺, 即便身着寻常布衣,依然一看就是个见过血的武官。身后一众手下亦然。
他不但立即应了,还主动要立功。
马鹞子说,他有门路购关外好马,且最近几日就得一大批。
战马,是最珍贵的战略资源,以往朝廷控制极严,只如今中原大乱,就有好些有门路的胆大者,开始从关外偷渡马匹。
马鹞子的兄长就是其中一个,目前正有一批好货即将运抵。兄弟感情好,很可靠,他愿意和哥哥一起投靠。
马匹,正是魏景目前缺的。先锋军从古径出来后,需立即突袭汤谷道关口,并迅速拿下。这拿下关口,不但益州军两道并用加快出益速度,最重要的攻城器械及粮草等必要军备需要从汤谷道运出。
这夤夜突袭,讲究的快准狠,骑兵开路效率十倍于步兵不止。可惜那古径,人勉强能走,马匹却走不了。
事急从权,陈琦一口应下,并命人跟着马鹞子的心腹,盯紧以免有诈。
山寨他亲自领人盯着,确保万无一失,然后使人飞快回去报讯。
关口另一边很顺利,魏景命加快速度清理古径,并传令集结大军,立即奔赴汉中郡东。
上下一心,古径以最快速度清理出来了。期间魏景等人亲自看看过,要邵箐说,是真的险,个别地方甚至只能堪堪过一个人,马匹确实走不了的,更甭提粮车。
这就出来一个新的困难,益州先锋军悄悄出平阳,这道路艰险难行,耗时肯定短不了的,这猿洲山寨那边就需要一批粮草了。
总不能让将士们饿着肚子突袭吧而马鹞子兄弟,解决马匹口粮已经够费力了。
议了议,实在没办法只是人力背出去。
邵箐灵光一闪“不若我们用独轮车如何”
她想起了前世的“木牛流马”,这玩意后世都没能争论清楚究竟是怎么一个构造,但很大一部分人却认为其实就是独轮车。
窄小轻便的独轮车,事实上早就有了,山区百姓用以运载各种货物,并不需邵箐这对木工一窍不通的人烦恼。
如今众人驻扎就在山脚,很容易寻到乡亲淘了辆独轮车,试了试,能用,且好用,比人背轻松高效多了。
此事当场拍板,魏景吩咐下去后,“阿箐果真观察入微,才思敏捷。”
他眉目欣然,方才季桓等人夸赞邵箐,他听着极畅快,心情比他本人打了个大胜仗还要愉悦。
这老王卖瓜劲,邵箐没好气拧了他一把“快回去呗,不是忙么”
益州诸人确实忙得脚不沾地,备战在紧密进行当中,议事大堂日夜不歇,议定最终战策。
此时已是春回大地的季节,先锋军已从古径而出,蛰伏待命,大军集结在汤谷道前。
二月初三,春社,祈谷祭祀,在这个官府民间皆大肆热闹沸腾的节日,魏景令,突击汤谷道关口。
攻伐平阳郡,出益第一场战役打响。
汉中郡内尚需突袭成功,关口打开才能开战,但众将士已枕戈待旦。
亲卫们抬来战甲,邵箐一同替魏景穿戴妥当。
扣上最后一个雕了麒麟纹样的锁扣,邵箐退后一步,端详这个英伟不凡,气势赫赫的男人。
今日的他,所披的早非昔日平陶征蛮那件粗陋的红色盔甲,而是一身精炼的明光环锁铠,在烛火映照下银芒闪耀,英武逼人得教人忽视所有。
只是邵箐牵挂之情却丝毫未变的,深呼吸一口气,她朗声道“夫君此战,必旗开得胜”
她仰脸,目光莹莹,点漆般的瞳仁只倒映着他一个人,专注,牵挂。
魏景上前一步,俯身吻了吻她嫣红的唇,力道很重“等我回来,我取了平阳就回来接你。”
对视片刻,他转身,大踏步离去。
陈琦率先锋军夜袭汤谷道关口,非常顺利,一个时辰不到,“砰”一声巨响,厚重的城门缓缓开启。
魏景传令“全速前行,尽快渡过汤谷道”
沉沉夜色中,益州大军开进平阳。
史焯接加急军报时,已经晚了,距关口失守已过去大半天。
有最近的守军赶来试图反攻,但其时关口已被先锋军层层守卫,援军遇伏全军覆没。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汤谷道太过狭窄,益州军穿越耗时必然不会短,大军现在肯定还没集结完。
不过也不会太久了。
史焯又惊又怒,已顾不上深陷益州的长子,立即下令“快,快传令南境,诸将立即率军奔往汤道口,阻截杨贼”
“府君不可”
田尚急忙阻止“不可啊府君,这南境诸将士布防,乃为防御安王。这一旦悉数调离,南境危矣”
而且平阳郡兵只有五万,益州兵多将广,一出至少十数万之众,而杨泽此人极善排兵布阵,这五万将士如何能阻挡得了啊
史焯已经乱了分寸“那如何是好如何是好难道要眼睁睁看那杨贼攻陷平城吗”
对于他来说,杨泽和安王一个样,都是外敌,哪边急救哪边是非常正确的。但现在问题是,田尚说得对,五万郡兵不顶事啊
田尚也急出了一头一脸的大汗,先前他一直苦劝主公结盟不成,现在酿成大敌,捶胸顿足是必然的,但也不得不勉力保持镇定,苦苦思索对策。
“府君”
田尚猛地站定“既杨泽成大敌已不可更改,那我们不若索性应了郭淮吧”
转投安王
眼下唯一能对抗的杨贼的,只有安王大军。
此一时彼一时也,两害相权取其轻,安阳自治不要再想了,如今想要活命和最大程度保存实力,只有这么一条路可以走。
田尚之策,不可谓不狠,对己方够狠,但不得不说够有效,还及时。史焯脸阵青阵白,呆立一刻钟功夫,咬牙“好,我立即取找郭淮”
既然决定投向安王,那南境防御就不必了,立即调遣上前先抵御着。亲笔信已加急送出,郭淮本来提议史焯一起去后方郦陵暂避,但史焯不肯舍弃五万亲信兵马,只愿暂退出平城,至平阳东的边城漆县遥控。
史焯一行焦急等待着。事实上,安王挥军的时间,比接到前者亲笔降信还要早上半天。
安王在益州有眼线,自从何信投靠后增加,遭遇魏景痛击后达到顶峰。
益州大军集结开往汉中东部,即使魏景为防消息泄露将时间算计得刚刚好,那大军一开拔,也是瞒不住的。
哨探从苍梧道而出,星夜疾奔,堪堪早了大半天将消息送到安王手上。
大事不好
安王立即紧急召集大军,急行军往平阳而来。
必须得把杨泽歼灭或打回去,不然对方一旦站稳脚跟,后患无穷。
本来情况并不算得上太好,毕竟平阳南境防御颇重,但现在好了,史焯降,平阳畅通无阻。
他再次下令“全速前行,天黑前务必抵达平阳。”
魏景接到安王挥军的加急信报时,益州军此时经已尽出,他正率之往东线推移。
他眯了眯眼,立即下令“张雍,你率六万军士,立即赶赴侯城,务必在亥时之前取下”
魏景则亲率七万大军,攻伐更城高池深的武泉。
此次出益,他率二十五万精兵,而另外十二万,早已被他命范亚陈琦分别率领着,去抢在平阳郡兵赶到之前夺取阴盆会水二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