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故有此问
盖因几个月前的赈灾。
今天春夏,兖州司州大旱,魏显立即下旨赈灾。但京畿粮仓本只半满,且京畿重地存粮不可轻动。于是圣旨下,往荆、扬、徐、豫等多个产粮大州调动粮食,还有益州并州等。
以往,他的嫡兄前太子都是这么做的,这个策略一点没错。
但魏显马上察觉到,还是有地方不同的。
接旨后,除了益州牧何允很快调动三万斛粮食运出以外,余者态度多有敷衍。荆州牧沈义只给出了五千斛,扬州牧四千,并州牧四千,一千两千也有人敢拿出手。
更有甚者,豫州牧杜尚、徐州牧庞维不但没给粮食,反而上表哭穷,说被旱灾波及,失收严重,乞陛下垂怜,多少调拨一些赈灾粮过来。
不但没调出粮食,反而伸手想往回要
这些浸淫官场多年,渐渐坐大的州牧们很难缠,这点魏显是知道的,以往前太子也得费不少功夫和他们周旋。
但重点是,这些一两千斛,甚至伸手往会要的行为,前太子在位是时候可不会出现。这州牧就算再扣扣索索,拖拖拉拉,要三万斛,怎么也得凑一万。
新帝的圣旨,不如前太子的教令好使,两相对比,高下立见。
魏显如何气恨难平暂且不表,但现在也不得不连下圣旨,向这些州牧们施压。
这次岁首朝贺,固然是他登基后的一件大事,但未尝没有借此震慑的意思。
“启禀陛下。”
御书房中,还有七八个人,都是心腹。为首三个,左边是半月前抵京的安王魏平,另两个就是乐阴侯齐田和武安侯丁化。前者是先帝留下的能臣,在铲除傅氏中出了大力气;后者则是魏显本来的党羽。
都是如今皇帝最倚重的股肱。
如今回话的是丁化,他拱了拱手“沈义黄芳上表,说费心筹措,终多筹了五千斛;崔旷筹了七千,庞维杜尚八千,还有,此次赴京,粮食也一并运抵。”
个个都说费尽心思好不容易才筹到的,实际还是因为此次朝贺人赴京城,怕皇帝一个恼恨做出什么不好事来,适当给出一些平息皇帝怒火,把这事糊弄过去。
首次朝贺意义重大,缺席不合适,不能给皇帝借口下旨捉拿,或者令左右群起而攻之。
一旦朝贺结束,想必这些人就会故态萌发,想到此处,魏显刚松开的眉心又皱起。
丁化劝道“陛下莫要急切,徐徐行事方是上策,这些州牧藐视君威,日后寻破绽逐个击破就是。”
安王也劝“皇兄今年肃清了朝堂,明年正好专心此事。”
魏显一想也是,年初他甫登基时,诸多老臣喋喋不休,动不动就拿前太子出来说话。如今一年过去了,朝中局势不是大好了吗他君威日重,这些乱七八糟的声音再听不见。
“二位爱卿所言极是。”
魏显神色大霁“好了,这次筹措的粮米,先赈司州之灾。”
粮米还是有缺口,两个州不够用,只能先紧着天子脚下的司州。
“陛下首次朝贺过后,必震慑内外臣工,收服铲除不驯者,指日可待。”
“说的好”
魏显龙颜大悦,命赏了丁化,御书房中的气氛终于重新舒缓下来。
正当安静侍立的宫人内侍们悄悄松了口气之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宦官特有的尖细嗓音响起。
“启禀陛下,济王求见。”
藩王尊贵,但一些地方也够麻烦。好比济王进京,哪怕明日就朝贺了,但刚抵达的今天他还是得先觐见一次皇帝。
“济王”
想起那个往昔嚣张跋扈的弟弟,魏显挑了挑眉,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这往昔不把他放在眼中的人,要么就惨死败北,要么就匍匐在他的脚下。
他挑了挑唇“传”
魏显如何转怒为喜,如何畅快接受济王的跪拜,这些魏景和邵箐都不知道。
他们正商量着,尽快展开联络眼线的工作。
“阿箐,我先出去一趟。”
这是此次赴京的最重要目的,但魏景并不打算一上来就联系人,而是得先观察一番,确定忠心后再行联系。这么一来,大半个月其实也不多,得抓紧。
邵箐点头“你勿要担心我,我这边安生得很,只是你得小心些。”
这里到底是京城。
末了,她嘱咐道“明早朝贺,今夜就得准备,你早些回来,咱们还得去前头一趟。”
正头戏要上了,得给韩熙重新仔仔细细上一次妆。去韩熙那边办稳妥点,毕竟得预防有人找。邵箐不懂高来高去,这就需要魏景。
魏景颔首“最迟亥时,我便回来。”
他捏了捏妻子的手,招来王经等人,命谨慎守护,随即推开后窗,脚尖一点,纵身离去。
要观察哪些眼线,来之前已经圈定了。至于谁先谁后魏景略琢磨,想起尚举棋不定的济王,以及那个很可能背后另有主子的储竺。
他脚下一转,无声往济王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