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由太后亲自操持的帝后大婚办的极其隆重。
全身瘫痪坐在轮椅上的陆殷衡也被太监推了出来。
皇城内外挂满红绫喜灯, 就连寝殿都被布置一新。不过那具棺木还被放在那里。
那是太后最后的倔强。
盼着暴君早死的豪门大家们蜂拥而至过来贺喜,脸上皆是难掩的幸灾乐祸。
大家都知道, 暴君命不久矣,也生性暴躁,姜绿蒲这一嫁,恐怕还得死在这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的暴君前头。
这般美人, 着实可惜了。
尤其是坐在角落的顾上元,看着宫装粉黛,娇美无双的姜绿蒲, 满脸皆是留恋痴迷。
他一向知道姜绿蒲生的美,却没想到她能美成这样。
云鬓花颜,宝珠琉璃,身姿婀娜窈窕。美眸顾盼间, 波光潋滟,顿生芳华。
顾上元的新婚妻子姜红鸾坐在一旁,看着顾上元那副痴迷神色,暗暗咬牙,将愤恨的目光狠狠投向姜绿蒲。
姜红鸾跟姜绿蒲不一样。她是继室所出, 生的也没有姜绿蒲好,但胜在明艳动人。在皇城内也算是有名的美人。
姜红鸾自小就跟姜绿蒲不对付, 要不是姜绿蒲被赐婚于暴君, 也轮不到她来嫁给顾上元。毕竟一开始,是顾上元和姜绿蒲情投意合。
不过现在,这姜绿蒲摔坏了脑子, 还嫁给这半死不活的暴君,日子可要过的比她苦多了。
姜红鸾的脸上露出快意的笑。
她倒是要看看,这姜绿蒲是怎么死的!
……
宴正酣,众大臣们看着面色苍白,骨瘦如柴的暴君,脸上的表情皆十分复杂。
看来传言这暴君命不久矣,竟是真的。他们该另谋出路了。
只是不知,待这尚无子嗣的暴君死后,谁才会荣登这大雄宝殿。
“威猛大将军鲍猛前来给陛下贺喜。”一道洪亮的声音突然穿透宴会,震耳欲聋。
话音未落,殿门口突兀闯进来一个男人,身上穿戴盔甲,一身风尘仆仆,但最引人关注的还是他那身纠结的肌肉和两米多长的身高。
果然是人如其名,暴猛。
鲍猛直愣愣的走到坐在轮椅上的陆殷衡面前,然后“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重重的磕头,“臣,前来给陛下贺喜。”
小山似得鲍猛蜷缩在地上,说话时声音哽咽,满目通红。
“起来吧。”陆殷衡哑着嗓子,说话时声音轻缓,带着一股明显的虚弱感。
鲍猛抹了眼泪,站起来。
陆殷衡如今这副样子,跟鲍猛脱不了干系。若非鲍猛莽撞,陆殷衡也不会受到东夷部族的埋伏,断手断脚、性命垂危。
“陛下。”曾经意气风发、战无不胜的战神陆殷衡,如今却只能屈居在这一方轮椅之中,还要由太监推动而行,鲍猛直觉心口钝痛,不能自己。
若非自己,陛下哪里会受此苦。
暴君虽暴,但颇受将士爱戴。只因他能与九五之尊的身份地位,与将士一般以天为被,以地为席,甚至每顿吃糠咽菜也毫无怨言。
坐在上位的太后看到鲍猛,面色一僵。
她怎么把这只东西给忘了。
“鲍将军,你无圣上调令,居然敢擅离职守,还硬闯皇宫。你可知道,这是要掉脑袋的大罪!”太后疾步从上位走下,严词喝令。
鲍猛小山似得挡在陆殷衡面前,直视太后。
“陛下大婚,普天同庆,臣只是提前休了年假回来看看陛下而已。”鲍猛虽是个四肢发达的,但脑子也挺好使。
太后被气得不轻,指着鲍猛面色发青。
“母后。”陆殷衡突然开口,“今天是朕大婚的日子,您莫动气。鲍将军戍守边疆多年,也该回家看看了。”本来嘛,休个年假也不过分。
太后原本就难看的脸色这会子更是难看了几分。
鲍猛远在边疆,怎么可能会突然回来,肯定是听到了什么消息,才会这么着急忙慌赶回来的。
没想到这暴君恶名在外,居然还有对他忠心耿耿的人。不过那又如何,单凭这没脑子的鲍猛,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既如此,那就依皇帝的吧。”太后偏过头,一脸不满。
宴席上顿时鸦雀无声,大家都闷头不敢说话。
穿戴厚重凤冠霞帔的苏白月站在暴君身边,也被鲍猛那小山似得身体挡的一干二净。
“皇后。”暴君突然开口。
苏白月下意识扭头,被凤冠压的直不起来的纤细脖子钝钝的疼。
“推朕回去吧。朕累了。”
“哦。”苏白月应声,走到陆殷衡身后去推轮椅。
木制的轮椅是新制的,男人穿着龙袍坐在上面,除了眼睛,连半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皇后。”陆殷衡又喊了一声。
苏白月使出了吃奶的劲,“你别催……”说完,苏白月憋紧一口气,终于感觉轮椅稍稍挪动了一点点。
陆殷衡以龟速移动。
苏白月用尽全身力气,半个身子都斜倚了过去,推了将近一米,在身边太监的提醒下,才发现自己推反了方向。
苏白月用力瞪向那个太监。
你怎么不早说!你是制杖吗?
太监缩了脑袋,没敢说话。
“让臣来吧。”鲍猛弯腰,直接就把陆殷衡带轮椅给举了起来。
陆殷衡霍然腾空,他皱了皱眉,却没说什么。
如果放在以前,陆殷衡一定会怒斥出声,甚至狠起来直接把鲍猛砍了脑袋也说不定。
因为陆殷衡最见不得别人下他面子,让他丢脸,毕竟曾经,他是多么高傲的一个人。
而如今,被人抬着轮椅像个废人一样的陆殷衡脸上却是什么表情都没有,难道真是从鬼门关上过来,连脾性都改了?
众人面面相觑,不敢出声。
鲍猛在前面步履如风。
苏白月赶紧屁颠屁颠的跟在身后。
……
回到寝殿,鲍猛尚未离去。
陆殷衡依旧坐在轮椅上,他单手搭着轮椅扶手,眼前是大开的窗户,呼号寒风吹打在他的脸上,刮的面皮生疼。
陆殷衡却是露出了笑。
疼才好啊,疼才能感觉,自己还活着。
一旁,鲍猛跪在地上,深深叩首,“臣救驾来迟。”
寝殿内极度安静,苏白月也被感染,连呼吸都变的小心翼翼起来。
风越来越大。树影婆娑,寒意袭人。
良久,陆殷衡才缓慢开口,“既然回来了,那就暂时多住一段日子吧。”
鲍猛再次深深叩头,躬身退了出去,门神似得守在寝殿门口。
苏白月乖巧坐在龙床上,身后是一床龙凤喜被。
烧的正旺的喜烛发出“哔啵”轻响,落地的琉璃灯被晚风吹得轻轻晃动。
昏黄的灯色下,小姑娘略施粉黛,穿戴凤冠霞帔,那大大的凤冠压下来,罩住大半张小脸,更显出那张巴掌大的小脸娇嫩白细,像颗软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