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身婚服却没有半分踉跄的男人从废墟之中走出,淡淡道“那就再去申请,渎职之罪。”
“若您实在伤心,一碗孟婆汤可以解千愁,”鬼差看着都不忍。
“可我不想忘了他,”沈珏离开了地府,来到了那阴阳交汇之处,繁花皆落,只剩下桔梗花一枝独秀,美好又空灵。
花丛之中,少年静静躺着,就好像睡着了一样,沈珏弯下腰去刮他的鼻尖,亲昵道“小懒猫,在这里睡觉会着凉的。”
少年没有睁开眼睛回答他,而且永远不会再睁开眼睛,可是沈珏却俯下身将他抱了起来,好像还像从前那样“我抱你去房里睡觉,小曜儿,你看,我找到了可以改变体温的东西,以后抱着你,你想暖暖的就暖暖的,你想凉凉的就凉凉的”
少年闭着眼睛,给不了他丝毫回应,这只是一副空壳,里面没有居住灵魂,安抚不了人心。
“你跟我说说话好不好”沈珏给他盖好被子,拉着他的手扯开了自己的衣领道,“你看,我日日都在受天雷惩罚,你最想看到的,我在受罚了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
他永远记得自己当初抽出少年灵魂的那一刻,他幻想着永远禁锢他,将他放在只有他能看到的地方永生永世,他不爱他,那他就用时间磨,人生短暂过往几十年,他却有无数的时间去探他的心。
可是谁也料不到抽出灵魂的那一刻就是少年灵魂消散的那一刻,魂魄没去地府,没去天上,没来人间,而是彻彻底底的消失。
得到又是失去,空留他一个人品尝这无尽的孤寂。
桔梗花轻轻摇曳,永恒又无望。
地府之主永生不灭,可是地府传言,上一任的地府之主硬生生受了百年雷劫,肢解神魂,自行消散,一个人若真的想死,谁也拦不住。
[宿主想不想知道上个世界的后续]系统在浏览过后问道。
林曜声音凉飕飕的[不用了,我现在只心疼我的钱。]
系统哦了一声[那我开启惩罚世界了。]
林曜无所谓的点了点头。
[惩罚世界开启中,抽取随机惩罚条件,条件抽取失忆,进入世界。]
系统暗自骂娘,默默闭上嘴巴屁都不敢放一个,可是醒来的林曜也在骂娘。
他记得自己是谁,他是萧国的皇帝,十岁父皇驾崩,兄弟们死的死,伤的伤,然后他就被推上了帝位。
萧国幅员辽阔,历代皇帝兢兢业业,国库充盈,当皇帝当然很好,万人之上,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十岁的身体不能行房,那就广纳后妃,他好美色,就以颜元作为年号,除了不太爱批奏折,喜欢新奇玩意和美人,他认为自己并无过错。
可是就是有那些不长眼的反贼妄图以蝼蚁之力撼动这万世江山,简直是在做梦。
而那反贼的首领不是别人,正是曾经的户部侍郎温庄晏。
惊才艳艳,倾世之才,郎艳独绝,世无其二。赞的似乎就是温庄晏这样的人,可是这样的人亲自被林曜大笔一挥判了流放,流放到苦寒之地做了劳役。
林曜记得自己上一秒还在摔奏折耍威风,大声斥责温庄晏这样的反贼简直不知天高地厚,妄图倾覆萧国的军队,简直是在做梦。
可是下一秒他感觉只是短暂的晕厥过后简直想揍之前的自己两拳。
骄奢淫逸,听信谗言,反叛的军队已经在三日之内连破三城,也就是说他所仰仗的萧国军队根本不堪一击,奸臣当道,贪昧军饷基本是常事,失了民心也有可能,不管是什么原因,现在他的处境都极为的不妙。
“陛下,那温庄晏来势汹汹,不能轻忽啊,”一位老臣拱着手道。
另外一人站于队前,冷笑一声道“御史大人老糊涂了吧,温庄晏区区几万乌合之众,怎可犯我萧国天威,有陛下在,敌军自可不攻自破,谁敢冒犯天颜”
他这话奉承至极,以前林曜觉得自己一定会爱听,说不定还会大加褒奖,可是现在却只想大骂一声狗屁
他是天子,他想骂也就真的骂了“混账”
那队前之人摸了摸胡须,对着那御史冷哼一声“没错,陛下说你混账”
“我说你呢”林曜将一奏折直接砸在了那人的脑袋上,看着他错愕的样子道“说的是什么糊涂话,高祖开朝,戎马一生,若是人人都能靠天威当上皇帝,岂不是连你都能坐上这个位置了”
“陛下息怒,臣全是肺腑之言啊,”那人连忙跪下,一片的忠心赤胆面孔。
林曜却不听他在那里胡说“来人,右相言语无状,冒犯天威,罚往前线”
“急报叛军已攻破关下城,距离京城不足二十里了”
一个急报,引得大臣们纷纷颜色剧变,到了这种时候谁还不明白大势已去了。
林曜本以为还能有所挽回,可是看这情景,分明是高楼将倾之势,没有任何的回天之力。
为何上天要让他在这个时候宛如大梦一场初初醒来呢林曜不明白,他只是看着下面惶恐不安的臣子们挥了挥手有些颓然道“退朝,都回去吧,该逃命的也逃命吧。”
叛军打的是清君侧的旗号,那几个惯常献媚的可能逃不掉,他这个皇帝或许可以暂时苟延残喘,但是要是不想办法,只怕照样离不了死亡。
“都回去吧,”林曜起身,在太监的搀扶下拖着厚重的龙袍去了寝殿。
寝殿之中富丽堂皇,金杯金盏,华丽的地毯铺陈,龙涎香的气味弥漫的到处都是,这样的安乐窝要是招上几个美人饮酒作乐,岂不美哉。
刀都要架到脖子上了,也是缘由于此,若只是个富家子弟,不思进取成日饮酒作乐也无妨,可是作为皇帝而言,骄奢淫逸,劳民伤财就是会动摇国家的根基。
文臣造反,三年不成,可是大军压城,没有抗衡的力量,根本就是回天乏术。
“陛下可要休息”太监奸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林曜挥了挥手道,“不必,出去吧。”
“是,”那太监退了出去。
林曜走到一个暗格处,从里面找出了一个巨大的盒子捧在手心,传国的玉玺真的有可能会在他的手上丢了。
事到临头,才发现后悔之事诸多,可是与其被动,不如主动一些。
行军过处威势赫赫,烟尘滚滚,一人扬刀立马,盔甲上沾染着血迹,可是却不损那俊美的容颜,反而在那本来看起来文质彬彬的脸上多添了几分战场男儿的豪气。
“主上,马上就到城下了,可要休整再攻”他身后另外一位穿着盔甲的将军策马到了他的跟前问道。
“不必,”那人看着不远处的城池,眸中杀气一片,“萧国兵弱,不堪一击。”
他这话虽然狂妄,但是跟随者都知道,他这话却不是自负,计谋手段,行兵打仗,眼前的人有这样的本事。
“哈哈,主上说的是,那什么劳什子的皇帝说不定看见主上都要吓得尿裤子了,”旁边那人哈哈大笑。
“他要是不跑,老子把脑袋砍下来给他当球踢,”另外一个将军同样调侃道。
“李松,话别说的那么满,万一真没有来得及跑,你那脑袋可圆不溜秋的踢着可美,”有人调侃就有人高声大笑。
他们肆意无谓,可等到那为首之人轻咳一声便全部噤了声。
行军到了城下,城门紧闭,可不管那小皇帝如何打算,这城池都是非攻不可的,可他刚要下令,就见那城门大开,虽是街道空旷不见一名百姓,但是为首的那人却让温庄晏微微一怔。
“老师怎会来此”温庄晏轻轻一跃下马,身姿挺拔,可对于那穿着朝服的老者仍然执着弟子礼。
陆阁老观他周身气宇轩昂却仍然恭敬的模样,微微叹了一口气道“是陛下让我在此等候温将军的到来。”
“老师若是劝降大可不必,”温庄晏抱拳笑道,“学生恐不会听从。”
“在你心里,老师是那等屈从权势之人么”陆阁老轻咳两声,在温庄晏静候的目光中说道,“皇帝召见,允准温将军带大军入皇宫清除奸佞。”
“允大军入内”温庄晏一双狭长的眸眯了起来,狗皇帝不仅没跑,还允准入内。
陆阁老点头“你没有听错,陛下退让,你要到了你想要的东西,但是天威不可冒犯,你不可有逆悖之心。”
“自然,”温庄晏眸中亮光闪过,只微微抬手,刚才还在马上的将士纷纷下马跟随其后,他扬声说道,“众将士随我入内”
“是”有人虽有迟疑,却无一人置喙什么。
大军入内,威势赫赫,不仅城门无守,连带着整个皇宫之内都是一片的空旷,平日繁华行走的皇宫安静的像是一座坟场。
“主上,狗皇帝会不会暗藏埋伏”一人说道。
温庄晏的手从未从刀柄上离开过,闻言却微微一笑“他顶多也就唱个空城计。”
萧国的兵力计算成竹于胸,各地兵力分布,一半兵马归降整顿,皇宫之内守卫不过数千,可他带入宫内之人就有上万,血战沙场的将士跟这种富贵乡里养出来的宫廷侍卫可不一样。
温庄晏猜测良多,可是等到大军真的完全控制整个皇宫的时候,他才明白那皇帝是真的退让。
“让人怪不舒服的,本来以为能够直接杀进去杀个片甲不留,”一个将军不耐烦的朝着空气挥着刀子,“结果这直接接管了,感觉哪儿哪儿都不对劲,主上,咱们这到底算是成功了,还是投降了”
温庄晏从踏入大殿之内就没有再说话,而是在原来的位置站定,若有所思,
十四岁便为一甲头名,先帝钦点,言他日后必为辅佐社稷之良臣,只可惜他却成了乱世之奸臣,虽是打着清君侧的民义,但是要的自然不仅仅是清君侧。
若是直接闯入,便是误杀了帝王也无人可以置喙什么,偏偏小皇帝这一招,看似在退,实则却让他暂时无法动手。
可他却不得去承他的情,若是强攻,虽是敌弱我强,却会死伤无数,这般进入,不费一兵一卒,不损一人一物,可若说那皇帝爱民如子,不忍看到有人伤亡那也实属可笑。
“自然是成功了,”温庄晏嗤笑一声,不过皇帝若是自以为能够保命那就大错特错了。
“温将军,陛下有请,”一个太监颤颤巍巍的声音响起。
温庄晏侧目“在何处”
“乾元殿内,但是只能您一人前往,”太监低头说道。
“主上万万不可”旁边的将军阻拦道,“万一有埋伏。”
“陛下说了,整个皇宫都在将军的控制之内,便是杀了温将军一人也无力回天,他没有那么蠢,”太监低声一一转述。
“说的在理,卓蒙不必惊慌,若是连小皇帝都怕,谈何大业,”温庄晏眯起双眼微微一笑,“陛下可还说了是否要卸下武器”
“将军可持刀进入,”太监回道。
“这”身后的将军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可是温庄晏却眸色微深,小皇帝这是突然开窍了,还是有高人指点。
人人见他持刀进入,若是陛下死了,自然是他这个乱臣贼子做的,现在自然杀不得皇帝,但是这种被人直接用无形的力道架住刀的感觉着实令人兴奋。
冠冕朝服,红黑色交织的龙袍边角垂落在地面上,那人负手而立,跟温庄晏印象中那个简直胡闹的小皇帝似乎有些区别。
“陛下万岁,”温庄晏单膝跪地,盔甲交错发出铮鸣的声音。
“温将军不必多礼,”那出口的声音如同清泉流水,在这样的氛围中格外的动听,“请起吧。”
温庄晏谢恩之后淡淡起身,礼数丝毫不差,只是目光紧紧的盯着那道背影,目有思慛,记忆之中的小皇帝暴戾却胆小,即使遇上了鬼神之说也会害怕不已,可是眼前这个人面对他的兵临城下真的能够淡定至此么
三年时间足以改变一个人,可若他早些用这些聪明才智勤政爱民,此时也没有他什么事了。
林曜心慌么他真的心慌,从前做过的事情够他死上千百次的,毕竟温庄晏这个人是他亲自流放的,杀忠臣,宠奸佞,劳民伤财,百姓易子而食,那些百姓之中恐怕是个人都会想上来砍他两刀,即便暂时架住了落下来的刀,但是刀始终架在脖子上,而刀柄则握在他身后那人的手上。
轻轻转身,林曜跟身后那一身杀气的人对视,两人眸中同时闪过诧异。
林曜诧异的是面前的人生的着实俊美,身高八尺,身形挺拔,剑眉斜飞,眸若寒星,只一双薄唇微抿,唇角不笑而天然挑起,天生的一副笑模样,跟京中传闻半点儿不差。
温庄晏也在诧异林曜的容貌,从前低头不敢直视天颜,只知道先帝俊美,太后更是被称之为第一的美人,他们生下的孩子自然差不到哪里去。
可是他从未料到这样的美对他来说也具有那样大的冲击性,十二毓流冕遮了一半的面孔若隐若现,可是那眉眼如画却是清晰可见,一双长睫有如蝴蝶轻颤,眸中水光潋滟,那漂亮的唇更是如同雨后花瓣,娇嫩异常,一身雪肤不知道用了多少温泉水才能够养出来。
这样的美人,幸好他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否则不知道有多少人会觊觎那龙袍之下的躯体。
只是美人如画,隔着流冕既让人心痒又让人不舒服,林曜只是轻轻怔愣后开口道“温将军想要什么朕都知道,与其屠戮来的人人唾骂,不如名正言顺,将军可愿做一笔交易”
“陛下请讲,”温庄晏直直的看着他,美人美的勾魂摄魄,虽然沦为阶下囚,可是那身帝王气势和那清冷的态度却让人生了些不可亵渎的心思,只可惜那是对别人,于温庄晏自己却只想扒下他那一身伪装的假皮。
“我可许你权势富贵,封你为摄政王,全权管理国事,”林曜手在背后收紧,对上那人仿佛掠夺一样的眼神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待日后你掌握了全部,朕会下达罪己诏,言明自己无法承接天命,让位于摄政王,让你名正言顺。”
先帝训诫仍旧在心,但是若是目前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谈何其他。
“那陛下想要什么”温庄晏的声音堪称温和,即便一身戎装,他说话也还像个文士一样有理有节。
“我要你留下我的命,我既让位,自然不会再做什么,手无一兵一卒,不会对你造成任何威胁,”林曜说道。
“呵,可是陛下,就算没有交易,这些我也能够轻易到手,”温庄晏走上了前来,拔刀挥出,一片冷光之中林曜咬牙未退分毫,待到回神之时掉落在地上的却是那十二毓的流冕,珠体破碎,叮叮当当的像是砸在人心上,刀尖挑起了林曜的下巴,年轻将军眸中的杀气倾泻而出,“可要是陛下存在,我就一直会是乱臣贼子,我若这么说,陛下可还有别的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