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魏蛟却看向了她,“你觉得此事如何”
王氏恍惚了下,“啊”
文夫人温声道“陛下是问,若给阿悦和阿昭定下婚事,你可有什么话想说”
“这不大妥当罢。”王氏下意识道,瞥见魏蛟沉下来的脸色不由补充了句,“儿媳的意思是,阿昭年长阿悦十二,也太委屈阿悦了。”
此话一出,魏蛟和文夫人齐齐愣了下。
他们二人都觉得此事委屈的定是阿昭,没想到王氏却不是如此以为
“阿昭今岁及冠,阿悦不过仍是小娘子,纵使能爱护疼惜她,恐怕也不尽人意。”王氏道,“况且阿悦向来有自己的主意,她与阿昭只有兄妹之情,不如让阿悦日后亲自挑选合意的小郎君,总比这般要好许多。”
魏蛟眉头皱了起来。
他不是文夫人,甚少管内院之事,所以一直也没觉得王氏对两个儿子有甚么差别。只是这时候听了几句话,不免觉得王氏待阿悦的确有些太好,连亲生长子都要排在后面。
又或者该说,王氏是下意识就没考虑到长子。
魏蛟算得上是最疼爱阿悦的人,都感到奇奇怪怪,许久不知该怎么说。
他突然重重咳了声,不由自主地弯腰,身边人顿时紧张起来,立刻有人去传太医。
纷乱间,此事便未继续谈下去,但话倒是一字不落地传到了不少人耳中。
其中,当然要包括当事人之一的魏昭。
亲随用略带兴奋的语气与他禀报,并道“圣人宠爱溧阳翁主,欲将翁主许给郎君,是否还有别的甚么意思”
两人年岁相差是有些大,可真正听到的人大都没当回事。历朝历代也不是没有郎君大婚时夫人尚年幼,反正也并非成婚就要圆房,等几年也无妨。他们在意的不是年纪,而是背后深藏的原因。
魏昭本欲抬笔,闻言顿住,宽袖随之铺落整张麻沙纸。
他平平淡淡地掀眸,像是随口道“你觉得还有甚么意思,说与我听听。”
亲随笑着张口,可就在对上郎君目光那那一刻,喉结无意识滚动几下,竟讷讷不能言语。
郎君从来温雅,怎么此刻竟有这种冷色莫非他就没有半点心思
将笔往砚台一搁,魏昭转身洗去墨渍。
见他不缓不慢地擦拭指腹,面容风轻云淡,亲随还是忍住了那一刻的心悸,道“郎君,此事并非我一人所想,郎君可去问一问,他们有几人没猜测过圣人的用意”
他大着胆子道“郎君多情,不忍因此事与至亲生龃龉,可圣人若执意要如此,郎君还能拒绝不成”
“天予弗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郎君,世事常不如人愿,该多做准备才是。”
听罢,魏昭轻应了声后甚么也没说,抬脚去了乐章宫。
阿悦白日在乐章宫学习,午时自然也在此歇息。
她畏寒,殿内置了多盆炭火,烘得暖流四溢,甫一打开槅扇就有呼呼风声响起。
魏昭抬脚抵住了门,问道“我是否来得不巧,阿悦已睡了吗”
莲女笑了笑,“怎会不巧,翁主一刻钟前才道要练画,让婢等取了宣纸笔墨染料,定还未睡呢。”
“她未让人随侍”
莲女摇首,说来此事也有几分烦恼,“翁主喜静,并不让婢等时刻侍奉左右。”
总归是在皇宫,又是在她自己的寝宫中,独处倒是没甚么,魏昭一颔首,迈进了内殿。
画面却不如他所想,阿悦的确没上床榻,却是伏案睡着了。
魏昭步伐轻巧,低眸便瞧见了阿悦面前描画的宣纸已糊了一片,因那一块已经印上了她半边脸颊。
他不由轻哂,随意瞥去,见轮廓依稀瞧得出是一位年轻郎君,只不知是哪位。
知道小表妹近来也难眠,不好打搅她休憩,本是因方才的事想来和阿悦说几句话的魏昭顿时敛了心思。
他转头欲去唤莲女进来,想了想,最终还是亲手取了软巾打湿,帮阿悦慢慢擦去脸上墨迹。
阿悦肌肤细嫩,稍不注意便可能留下红痕。她的眉和唇一如这色泽鲜妍的染料,浓烈如墨,殷红若桃,本身便是一幅极美丽的画。
这种美丽因她年纪尚幼而使人生出惊叹和欣赏之心,但在魏昭这儿,无论她长成何种模样,都不过是需要爱护的小表妹罢了。
想到众人的议论,魏昭敛眸。他不是没察觉过祖父的打算,最初只觉不可思议,但一细思,倒也能够理解祖父的想法。
若是他自己,恐怕也不会放心把小表妹交给任何郎君,可这并不代表他就能够尽到担好夫君一责。
魏昭第一次如此烦扰,不知该如何是好,可面前的人却酣睡如小猪,任它外间天翻地覆也无动于衷。
到底有些意不平,魏昭放下软巾,静静看了会儿阿悦睡颜,最后拾起画笔,重新在上面画了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