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老师居然还有劝她的一天。
克莉丝呆了一会, 实在不知道该好奇他和她爸到底聊了些什么, 还是该控诉从来都是给她布置超量作业, 把她支使得团团转。
最后她只能说:“我知道了。”
说完闲话, 一杯咖啡充能, 克莉丝重新打了精神, 公事公办和掌玺大臣聊起事务来。
似乎也明白做老师的不会多为难学生, 而且这次事务不大, 麻烦在需要各部协作, 所以等克莉丝从办公室出来,事务官们已经把她送来的文件整理归档, 一群人当久了人肉盖章机,动作相当麻利,又将她需要的那一摞递给她。
道谢接过,妥帖放回公文包里,克莉丝回忆了一下日程。
具体事项可以下周再和上司汇报,再跑一趟财政大臣的官邸就能下班了。
送她出去的还是那位递咖啡的秘书, 路上不免好奇问:“大臣和老师, 你觉得哪个更严格一些?”
克莉丝也是头一次和老师在公务上打交道, 扪心自问, 其实很新鲜,而且大家太熟悉,不会出现和上司之间那种安排不规范, 导致自己也原地瞎打转的问题。
不过如果真要长时间当手下……
克莉丝转身, 拍了拍这位先生的肩, 微笑说:“您可以开始考虑选一顶漂亮的日常假发了。”
白厅大街连接唐宁街和威斯敏斯特宫,大部分行政部门集中在这个区域,根本用不上马,各部门的距离虽然不算远,不过循环往复的跑动下来,克莉丝一天的运动量也完全超出她以前的锻炼。
著名的大本钟还没修建,这片区域只有教堂报时。克莉丝从唐宁街十一号出来时,经过岗亭,恰逢皇家卫队换班。
拿破仑统治时期曾经对英国进行大陆封锁,现在基本回归和平,没有战事,不仅英国开始重新泛欧游,欧洲人对英国的好奇心也起来了,所以每天的换岗仪式都有不少外国游客围观。
穿过那片红制服和黑色高帽,克莉丝在人群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哈洛德。”
哈洛德一愣,看清提着公文包手杖,完全一副公务员打扮的好友,意外惊喜笑起来,“好久不见。”
自从毕业后,确实很久没见了,毕竟是新的工作,一切都需要花时间去学,她比过去更忙,以前两个人好歹还有功课这种共同话题,今年也刚进社交季,两个人还没在舞会上遇到过。
这会换岗仪式结束,人群散开,他们也就顺势随着人潮,沿路往前走。
“看上去有模有样了嘛,未来的大臣。”
克莉丝笑了笑,没有解释事务官和政客是完全不同的体系。
不等她说话,哈洛德又面露愧疚,问:“你现在还在那位先生手下做事吗,我听我大哥说,本来你可以跟着新任外交大臣学习的。”
克莉丝呆了下,倒没想到老师当初三个选项里会有这个,难怪他没有细说职务,恐怕也是担心自己有心里落差,对工作有抵触情绪。
她拿公文包拍他没精打采的肩膀后背。
“事已至此,说这种话就没用了。而且我说过,到后面就和你没关系了吧,更主要的是我被党鞭看中的那一次,我削了他的面子,也恰好抢了他的风头。一个人心眼小,不论做什么都会结仇的。”
“你呢,最近在忙什么。”
哈洛德脸上一红:“我已经在计划求婚了。”
“……我很抱歉。”
金发青年意外看她:“为什么会道歉?”
“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你快要求婚了,我甚至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这不算什么,”哈洛德说,“大家现在圈子不太一样,联系渐渐变少是很正常的。你实在太忙了,而且你知道,我这些年的‘感情’经历太坎坷,实在拿不准会不会又出岔子,所以我才没有机会告诉你。”
“我大哥总是训我不务正业,现在我仔细想想,好像仗着家里纵容,所以一直只顾着贪玩,看到你现在……我总觉得我们好像已经说不上话了。”
上辈子没有好好毕业,几乎也没有朋友,克莉丝还没有这种体会,所以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一时跟着沉默起来。
暮色照在泰晤士河,威斯敏斯特宫塔楼也被映得恢弘庄严,点灯人搭着梯子开始上班,坠饰了鸟毛的女士们坐在敞篷马车里,正要前往舞会。
哈洛德先洒脱笑起来,“我的错,好不容易见面,结果说这种话。走,我请你喝一杯。”
明天不用上班,和这位朋友也是很久不见,克莉丝让他的男仆帮忙捎话回去,让玛丽她们不用等她,就同他一起上马车,去了以前常去的酒馆。
酒馆里已经有一群喝了一会的男人,正在吧台边大谈政|治经济。
哈洛德点单时凑热闹听了一会,回来就皱眉压低声:“这个解放法案对你们影响这么大?”
克莉丝把“甜咸豆腐脑”换成红酒和白酒,给他随便解释了一下。
“为了不被砸场子,老板这几天就必须发公告,允许爱尔兰人来酒吧里喝白葡萄酒,但是这里座位就那么一点,喝红酒的人肯定都不干。那些极端反感白葡萄酒的人,说不定会离开,带走一批朋友。”
“老板要通过这个规定,同样也得让股东满意,也就是说,要能让上议院通过。所以一定会对进来的爱尔兰人有限制要求,这样一来,爱尔兰人肯定会想,你是不是瞧不起人,所以连他们也得罪了。”
总的来说,就是里外不讨好。
哈洛德恍然:“难怪有人已经开始和另一派接触了。”
这年头,也没有人要求一个人必须永远效忠自己的派系,如果没有特别重的集体归属感,也确实有人会因为政|治理念改变,或者为了入阁,临场跟着朋友改变立场,跟着另一边混的。
当然,这也意味着永远回不去了。毕竟左右横跳反复无常的人,谁都不会信任。